编者按：近几年，现代有轨电车已成为我国公交建设的新热点。据悉，全国大约100个城市有建设现代有轨电车的打算，其中40多个城市已经编制规划或已实质性地启动了建设工作。但从天津、上海、沈阳、南京等城市中目前已经建成的现代有轨电车线路来看，使用和运营效果并不理想。是我国城市不适合建设有轨电车，还是我们在规划建设上的考虑有所偏差？近30年来不少欧洲城市重新建设了现代有轨电车，不仅有效改善了城市交通状况，抑制了小汽车的发展，还促进了城市更新，提升了城市中心区的吸引力。他们的经验，值得借鉴。

 

　　在小汽车出现之前，有轨电车曾是最重要的城市交通工具。多数欧洲大城市的交通都依靠有轨电车网络，1925年巴黎的有轨电车轨道总长达到了1111公里，上海在上世纪30年代的有轨电车规模也居于全球领先地位。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空袭轰炸使很多欧洲城市的有轨电车设施遭到破坏，战后随着小汽车交通的迅速发展，上世纪60年代后大部分欧洲城市都拆除了有轨电车，把城市道路让给公共汽车和小汽车。

 

　　然而，小汽车交通的过度增长，导致了欧洲城市中心区的交通拥堵和环境质量恶化。中产阶级纷纷迁往郊区居住，依靠小汽车交通的便利，他们住在郊区也能享受到方便的公共服务。这就是二战后欧洲城市出现的“内城渗漏”现象，交通结构的变化直接造成了城市中心区的衰弱。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小汽车交通带来的环境问题和道路安全问题逐渐引起欧洲各国的重视，为了复兴老城区，一些欧洲城市开始制定公交优先发展策略，寻找可以和小汽车优点相竞争的交通工具，现代有轨电车由此诞生。和老一代有轨电车相比，新型有轨电车采用低地板设计，方便乘客上下车；车辆采用了时尚而富有个性的工业设计，内部空间宽敞明亮，运行也更加平稳舒适；运营上应用智能交通技术，通过信号优先保证运营速度和准点率，方便使用者。更重要的是，结合现代有轨电车的建设，沿线的城市空间和功能也得到了重新规划和整治，压缩了小汽车交通的空间和通行权，通过这样全方位的组合措施，这些处于衰退的中心城区很快重新获得了发展的活力。

 

　　有轨电车是最具有城市特征的交通方式，最适合建设在城市中心区。欧洲城市复兴的经验表明：有轨电车项目不只是建设一个交通设施，它应当作为一个全方位的城市更新和再生计划中重要的推动者和催化剂。欧洲一些城市（如法国的斯特拉斯堡市）索性把有轨电车规划建设的总指挥权交给了建筑规划师，而不是工程师。在城市中心区建设有轨电车，不仅要考虑设施和技术问题，还要综合考虑两侧建筑立面之间公共环境的整体塑造。改善城市交通只是有轨电车项目建设目标中的一个部分，更重要的是以此为契机形成富有特色和活力、引领绿色生活方式的功能复合的城市公共空间环境。后者在提升城市形象和吸引力方面所产生的积极收益是难以估量的，因此很难用简单的成本收益关系来判断有轨电车相对其他交通工具的优缺点。

 

　　有轨电车是地面交通工具，它的建设必然要占用现有道路空间，会对现有的机动车交通造成一定的影响。这也是我国很多城市不敢在城市中心区建设有轨电车的主要原因，担心对现有机动交通造成干扰。甚至有观点认为，我国城市的市中心区密度高、空间紧、客流大，不适合建设有轨电车。事实上，一些欧洲大城市的中心区建筑和入口的密度也很高，而正是因为空间的高密度，所以在市中心才应当侧重发展兼顾效率、舒适度和空间集约的现代有轨电车，并通过发展这一替代交通工具，来抑制小汽车的使用。

 

　　法国的波尔多市是一个代表案例。为了提振市中心的吸引力，当时的市长阿兰·朱佩决定同时开工建设3条有轨电车线。可以想象，项目建设期间严重干扰了市中心的小汽车交通，也招致不少居民的质疑和反对。但项目建成以后，小汽车减少了，公共交通方便舒适了，整个城市中心区的空间品质得到了综合改善，原先持反对和怀疑态度的市民也终为政府的远见和决心所折服。

 

　　当前，很多欧洲城市都把健康、宜居、有活力、环境友好、可持续发展设定为首要的发展目标，而建设高效、低碳的人性化城市交通体系则是实现这些目标的主战场。经过多年实践经验的地方政府也逐渐认识到，要有效地控制城市中小汽车交通的增长，一方面要发展建设有吸引力的、具有和小汽车相媲美的公共交通工具，来替代一部分小汽车的使用，另一方面还需要地方政府有明确的决心和态度，特别是针对小汽车交通，地方政府的政策导向和鲜明立场至关重要。现代有轨电车不应当是哪里有地方就建在哪里，而应当建在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公交优先发展的作用、抑制小汽车增长的地方。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现代有轨电车投资造价高，而运送能力有限，经济性不如快速公交或地铁，对公交优先发展的拉动作用有限，因此我国城市应当优先选择建设地铁。中运量的有轨电车，在运送能力和单位公里造价上优势不明显。但欧洲城市并不是单单从建设的经济性来考虑，而是看中了现代有轨电车的服务质量和它对提升城市空间活力的积极作用。它的舒适度、准时性和设计感，可以有效提升公共交通的形象和服务水平，代表环保的当代城市生活方式——“乘公交也可以高大上”，这将有助于从观念上鼓励更多的人放弃小汽车选择公共交通。相比地铁来说，在地面上运行的有轨电车是看得见的，它也将是宣扬公交优先理念、展示公交都市风采最好的工具。

 

　　中运量的有轨电车网络可以填补现有地铁和常规地面公交之间的空缺，对整个公交集运体系形成有益的补充，特别是高峰时段可以分流一部分短途出行乘客，缓解地铁站点公共安全压力。如法国巴黎中心区的密度也很高，已建有地区快轨、地铁、常规公交、出租车、公共自行车和电动汽车租赁等不同层次的公交系统，近年来仍不遗余力地推进建设中运量的现代有轨电车和快速公交。

 

　　从欧洲城市建设现代有轨电车系统的经验，可以总结得出：倡导公交优先、建设公交都市，城市的公交系统需要在层次和方式上为乘客提供更多的选择性。现代有轨电车尽管在经济性上的优势不明显，但作为高品质的公交工具，它不仅提升了公共交通服务的形象，直接体现了政府优先发展公共交通的政策决心，而且还可以有效促进城市更新，提高沿线城市空间的环境品质。现代有轨电车建设不仅是为了解决城市交通问题，而且是一个以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的综合的城市更新计划。而对我国一些城市来讲，现代有轨电车及其设备的制造，还意味着一个全新装备制造的产业发展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