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是基于什么理论，也不知道根据怎样的历史经验，媒体以及许多学者都认为是因为日本经济长期低迷，导致日本人焦躁，民族主义高涨，右倾势力猖獗，使日本走向全面右倾化。但笔者颇不以为然。因为经济低迷与右倾化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逻辑关系。

 

　　不能否认，在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危机时期，日本发生了“昭和大危机”，城市工人大量失业，农民丧失了土地，为了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日本走上了利用武力向海外领土扩张的道路。应当说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日本的对外侵略、军国主义的滋生和壮大与经济萧条有关系。但现在，时代已经发生根本性变化，通过经济手段，即国际贸易以及海外投资即可实现其目的。而事实上现在日本的海外投资已超过了国内生产总值，海外净资产也高达3万亿美元之多。诚然，由于经济总量被中国超过，使日本人感到失落，这一点不可否认，但是否就必然导致其对华强硬，则很难说。

 

　　关于日本的右倾化，有各种各样的解释，但人们说得最多的是民族主义。具体来说就是，对华强硬，否定过去的战争罪行，修宪、变自卫队为自卫军，总之是要对战后秩序进行挑战，实现“正常国家”的目标。如果是上述含义的右倾化，日本从战后以来就没有停止过。恰恰相反，日本在经济景气时这种右倾化则表现得相对突出。例如，“历史教科书问题”是日本经济繁荣的20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出现的。在80年代中期日本经济的全盛时期，中曾根内阁提出“战后政治总决算”口号，而且首相以公职身份参拜靖国神社的发端也始于这一时期。小泉纯一郎执政时，每年都参拜靖国神社，应当说是将日本的右倾化推向了一个巅峰，而这一时期恰恰是战后日本最长的经济景气时期（2002年至2007年）。2010年可以说是日本全面右倾化比较严重的一年，9月份还发生了钓鱼岛“撞船事件”，而这一年日本GDP实际增长率高达3.4%，是近20年来最高的增长率。

 

　　从道理上讲，如果经济不景气，反倒更应当加强同主要贸易伙伴国家、主要投资对象国加强合作。其实，近十年来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已成为日本经济复苏的主要动力，这一点在日本早已形成共识，就连对华最强硬的小泉纯一郎也不得不在公开的场合多次表示，中国的经济发展对日本不是威胁，而是机遇。日本对中国的经济依存度越来越高，本应对华关系越来越友好才符合常理，但事实恰恰相反。这十年来中日关系风风雨雨、摩擦不断，历史问题、靖国神社参拜问题、东海油气田问题，特别是近期的钓鱼岛争端问题已使中日关系降至邦交正常化以来的最低点。出现了这么多有悖常理的事情，其中肯定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这个更重要的原因显然不是经济低迷，而是政治环境的变化，或者说更重要的原因是美国因素。美国对日本政治、外交甚至经济政策的影响超出人们的想象，日本的对华政策早已被美国纳入其全球战略总设计之中。战后以来美国一直根据自身的战略需要对日本的内外政策进行调控，这条主线是十分清晰的。战后初期，美国曾经对日本采取了相当严厉的惩罚措施，例如解散财阀，审判战前战犯，追究公职人员，摧毁日本的军工产业，铲除军国主义温床，等等。但是随着中国革命的节节胜利和东西方冷战格局的形成，美国为了对抗最大的对手苏联，其对日政策从惩罚转为扶植，要将日本打造成对抗共产主义的“不沉的航空母舰”和反共桥头堡。随着美国对日政策的改变，日本的军工产业得以保留，财阀集团得以恢复，这在朝鲜战争中对美发挥了重要作用。此后，支持日本成立警察自卫队、准军队的自卫队、释放战犯，不仅如此，过去的战犯吉田茂、岸信介堂而皇之地当上了日本首相。当然，如果日本的发展对美国构成威胁，也是美国所不能容忍的。在1980年代中期，日本经济实力迅速增强，几乎到了可与美国相抗衡的程度，其时日美贸易摩擦日趋激烈，美国的经济利益受到威胁。众所周知，1985年美国通过“广场协议”，迫使日元急剧升值，泡沫崩溃后，日本经济一蹶不振，直到现在仍处于低迷状态。

 

　　冷战结束后，美国虽失去了最大对手，但处处提防中国。只要给中国添乱、添堵的事，美国就支持，就默许，根本不讲什么原则和公理。例如，小泉当政时，每年都去参拜靖国神社，这在本质上就是为日本军国主义招魂，是对战后秩序的公然挑战，然而，美国对此不仅没有表示抗议和制止，反而采取默许的态度。2010年以后，美国高调“重返亚洲”，对中国围堵更加变本加厉。日本成为美国遏制中国的急先锋。在钓鱼岛争端事件发生过程中，背后美国的黑手随处可见。2012年4月，时任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是在美国宣布购岛的，在此后日本政府宣布“国有化”，甚至直到现在，美国多次宣称《日美安保条约》适用于钓鱼岛，对日本的偏袒是非常明显的。因为没有美国的袒护，日本的右翼势力也难以得到发展，日本没有胆量叫板，也没必要掀起购岛闹剧。日本全面右倾化能给中国造成威胁，能给中国添乱，符合美国制约中国的战略，因此美国就支持，就纵容，与日本的经济低迷没有必然联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日本的政治、外交、经济社会、媒体几乎全在美国的掌控之中。当然日本也积极追随美国，甘心做美国的鹰犬，并在美国的庇护下，一步一步地实现自己的“正常国家”梦。这才是日本右倾化的本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