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宏观经济政策重点转向“修表”
2021年一季度,我国GDP总量达到249310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同比增长18.3%,比2019年一季度增长10.3%,两年平均增长5.0%,经济增速基本恢复常态,但复苏的基础仍不牢固。
第一,经济正逐渐进入正常增长区间,三驾马车均有较好表现。
一季度,我国经济总量和三次产业的增长情况都预示我国经济稳定恢复。第一产业增加值为11332亿元,同比增长8.1%,两年平均增长2.3%;第二产业增加值92623亿元,同比增长24.4%,两年平均增长6.0%;第三产业增加值145355亿元,同比增长15.6%,两年平均增长4.7%。
消费继续发挥基础性作用,一季度最终消费对经济的贡献率达到63.4%,拉动GDP增长11.6个百分点。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105221亿元,同比增长33.9%,两年平均增速为4.2%。消费增速虽然缓慢,但已恢复到正增长状态,并且正向常态化回归。
固定资产投资方面,一季度,固定资产完成额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24.5%,拉动经济增长4.5个百分点。全国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达到95994亿元,同比增长25.6%,环比增长2.06%;两年平均增长2.9%。从结构上看,房地产投资仍然是我国固定资产投资中增速最快的部分,房地产开发投资在固定资产投资中的占比进一步提高;而制造业固定资产投资两年的平均增速为-2.0%,无论从产能水平、设备更新改造还是工艺提升,都未能达到预期水平。
进出口方面,一季度,出口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12.1%,拉动经济增长2.2个百分点。在货物进出口上,贸易总额达到84687亿元,同比增长29.2%。其中,出口46140亿元,同比增长38.7%;进口38547亿元,同比增长19.3%。进出口相抵,贸易顺差7593亿元。
第二,物价总体保持平稳,成本压力逐步加大。
一季度,全国居民消费价格(CPI)同比持平。其中,3月份全国居民消费价格同比上涨0.4%。一季度,城市下降0.1%,农村持平。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后的核心CPI同比持平。物价水平总体保持平稳有序。
但物价上涨的隐忧不容忽视。全国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PPI)同比上涨2.1%,其中3月份同比上涨4.4%,涨幅比2月份扩大2.7个百分点,环比上涨1.6%,成本推进性通胀压力加大。
第三,就业形势持续改善,居民收入增长稳定,但居民资产负债表承压明显。
一季度,全国城镇新增就业297万人。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9730元,同比名义增长13.7%,两年平均名义增长7.0%;扣除价格因素同比实际增长13.7%,两年平均增长4.5%,略低于同期经济增速。从居民债务情况来看,一季度,城镇居民的债务规模超过了70万亿元,年度利息总额达到约3.2万亿元;而城镇居民总人数为9.02亿人,预期年度新增收入增量为5.4万亿元,尚可形成约2.2万亿元的节余。2020年城镇居民新增收入与利息支出的差额约为-2.5万亿元,两年合计仍为-0.3万亿元,平均每年为-1500亿元,总体仍然表现为家庭债务负担过重,流动性压力较大。
这一结构,导致我国消费支出增长和消费结构提升压力较大。一季度,我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5978元,比上年同期名义增长17.6%,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17.6%,比2019年一季度增长8.0%,两年平均增长3.9%,扣除价格因素,两年平均实际增长1.4%。消费增长总体乏力,对于畅通国内大循环局面的有效形成支撑力明显不足,实现最终需求对供给有效拉动的空间不大。
从消费结构看,必需品类的商品和服务支出约占消费支出总额的60%左右,这一结构除非单品的消费支出明显提高(物价还必须保持稳定),否则难以发挥“需求牵引供给”的作用。
第四,企业产出稳步扩张,企业资产负债表的状况有所改善。
从存量指标来看,一季度,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24.5%,比2019年同期增长14.0%,两年平均增长6.8%,明显快于同期的经济增速,呈现出良性扩张的局面。随着企业的生产扩张,企业资产负债表的存量部分形成了小幅度的改善。
从流量指标看,总体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一季度,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总额18253.8亿元,同比增长1.37倍,比2019年一季度增长50.2%,两年平均增长22.6%,整体增速状况良好。
企业资产负债表的小幅度改善,为我们进一步引导金融资源流向实体经济创造了重要的基础和条件,而且也证明了我国“发展是安全的保障”的可行性和科学性。但受到流量端仍有较明显隐忧的影响,接下来,既要保持政府支出的适度扩张,又要有效提升居民消费,以保障市场的较为充裕的“流量供应”。
第五,财政收入形势保持稳定,政府资产负债表应着力修复。
一季度,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57115亿元,同比增长24.2%,较2019年增长6.4%,两年平均增速为3.2%。其中,中央一般公共预算收入26902亿元,同比增长27.2%,较2019年增长6.2%,两年平均增速为3.0%;地方一般公共预算本级收入30213亿元,同比增长21.7%,较2019年增长6.7%,两年平均增速为3.3%。全国税收收入48723亿元,同比增长24.8%,较2019年增长4.3%,两年平均增速为2.1%;非税收入8392亿元,同比增长20.7%,较2019年增长20.7%,两年平均增速为9.9%。从总体情况看,财政收入形势保持稳定,为政府修复资产负债表提供了重要的支撑。
一季度,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58703亿元,同比增长6.2%。其中,中央一般公共预算本级支出6676亿元,同比下降6.9%;地方一般公共预算支出52027亿元,同比增长8.1%。从绝对值来看,一季度财政收支缺口约为1588亿元,总体压力不大;而增速端也存在收入、支出双下降的态势,即使后期收支缺口的总额会进一步扩张,但仍然形成了难得的修复资产负债表的关键时期——加强债务管理,并化解隐性债务,推动政府资产负债表的有效改善。
政府性基金预算也呈平稳运行的局面,在中央和地方层面都表现出小幅盈余的情况。一季度,全国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18605亿元,同比增长47.9%。其中,地方政府性基金预算本级收入17679亿元,同比增长48.8%。全国政府性基金预算支出17331亿元,同比下降12.2%。其中,地方政府性基金预算相关支出17155亿元,同比下降12.3%。政府性基金预算的良好状态,为2021年的专项债发行和偿还工作提供了较好的支撑。
美国宏观政策转向“逆周期”调节
作为世界另一主要经济体,美国已经基本完成了居民资产负债表的“稳表”任务,开始转向全面的“逆周期”调节,以弥补总需求短板,并改善总供给的基本环境,走上了一条与中国不同的支持经济复苏道路。
一季度,美国经济增速达到6.4%(年化值),总体呈现平稳增长的态势。背后的支撑力量是保持稳定的居民和企业资产负债表,从而使美国经济复苏具备了可持续的基础,并为美国下一阶段的经济刺激准备了空间和条件。主要表现为:经济增速明显回暖,“三驾马车”表现良好;家庭资产负债表状况良好,居民收入稳定增长;企业融资成本得到较好控制,产出能力保持良好;政府资产负债表压力显著加大。
同时,美国通货膨胀持续上升,美联储货币政策面临调整。一季度,美国就业形势良好,但通胀压力明显加大。从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目标来看,存在充分就业有序推进,物价稳定形势艰难的特点。按照市场的预期方案,美联储对扩张性政策的退出方案是先减少购债,再上调联邦基金利率,然后执行缩表计划,控制和减少市场的流动性总量。这一方案基本上是2010年以来美联储在成功应对次贷危机后,扩张性货币政策退出操作的重演。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受到CPI迅速上拉带来的影响,并考虑美国“3万亿美元的投资计划”等战略的实施,美联储有可能选择先加息、后减债、最后缩表的方案。
新形势下应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
中美两国已率先进入到经济的全面复苏期,但受到国情差异的影响,在疫情应对、宏观经济调控和疫后复苏上形成了非对称性。总体上看,中美两国的大趋势仍是加强合作,“合则两利、斗则俱伤”仍是两国经济关系的总基调。传统发展格局对我国经济发展和国际地位的提高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仍存在着不可忽视的短板和缺陷,亟待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以更好契合新时代我国经济的发展需要。
新发展格局是对传统发展格局优势的继承,也是对其短板和不足的完善。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是畅通国内大循环,并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这说明,新发展格局不是对传统发展格局的简单替代,而是在融合、创新的基础上,更好地发挥传统发展格局“世界工厂”的效力,更好地落实补短板、锻长板的改革要求。
畅通国内大循环,支持国内最终需求的增长与提升。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是实现两个平衡,即由国内最终需求持续增长形成的需求总量带动供给总量扩张的总量平衡,以及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的动态平衡。也即最终需求要立足于总量扩张和结构升级的要求,更好地促进和带动产业升级和产品创新,形成需求与供给之间的良性互动。这一要求,着力于在传统发展格局“世界工厂”的体系之下,构建和完善最终市场部分,使得我国既是服务于全球的通道中枢,又是全球最重要的最终市场,并构建以我国为最终市场的产业链、供应链体系。
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提升全球分工体系的话语权和自主性。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抓手是推进供给侧改革和需求侧改革,即在需求侧依托国内最终需求的扩张得到增长和提升之后,通过供给侧改革的适应性和主动性,同时做好需求对供给的牵引和供给对需求的创造两件事,从而带动产业升级、产品创新、产能优化,形成以国内最终需求为关键支撑的供给侧改革和新产业体系培育。并借助持续扩大和提升的国内市场,适应需求的多样化和市场的细分,并着力在细分市场的层面实现规模经济,使新产业、新产品富有竞争力,并逐步形成新的出口能力和海外投资能力。上述新产业、新产品以国内需求和国内市场为起点和成长支撑,并以开放为基础,在新产业、新产品的成长中提供更好的外部环境、外来资源,从而形成我国自主性、控制力、话语权更好的开放式的产业体系和全球分工格局,形成我国对国际分工体系的更加有效的话语权。(作者:闫坤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党委书记、研究员,张鹏为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