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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萨拉姆:中东2012

发稿时间:2011-12-12 00:00:00
来源:财经网作者:保罗·萨拉姆

  推动中东地区国家融入国际经济体系以及国际社会的努力从未间断,“阿拉伯之春”运动不会改变这一方向;地区各国新政权、新政党,无论其宗教立场如何,都将接受全球经济的观点

  预测总是困难的。不可预见性在全球所有国家都存在;在当今的中东地区更是如此。

  如果有人回头看看2010年12月作出的2011年预测,会发现这些预测没有一个最终成真的:它们都认为尽管中东的局势很紧张、压力巨大,但是国家和政权看起来都很稳定,2011年不见得会有大的变动。

  然而实际上,2010年12月在突尼斯开始爆发的“阿拉伯之春”运动,已经造成三个国家的政权发生变动,还有三个国家的政权正处于战争状态。这已经完全改变了中东地区的政治格局和政治氛围。

  北非三国走向民主

  虽然预测很困难,我们还是需要去展望未来,试图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一些推断和预估。

  阿拉伯国家的发展可以分类成很多种途径。一些国家正在向更民主的制度过渡:突尼斯是第一个爆发“阿拉伯之春”运动的国家,而它也成为第一个向民主制度转变的国度,至今为止这一转变比较成功。他们刚刚举行了有组织的选举,无论是伊斯兰教派还是其他世俗政党、左派政党、民族主义政党,都表现良好。

  随后,突尼斯建立了联合政府。这个例子正面地表现出一个国家如何从革命发展为有秩序的民主政府。在2012年,突尼斯将可能开始政治和经济复苏。

  同样在这一转变进程中的是阿拉伯世界最大的国家——埃及。虽然它仍很可能最终成功地过渡到民选政府,但埃及现在的处境要比突尼斯困难得多。

  从2011年11月开始,埃及就开始举行议会的选举,而且将于2012年举行总统选举。这样看来埃及将在2012年拥有一个民选的议会、一位民选的总统,而且将会开始起草新的宪法。

  但不幸的是,埃及大部分民众与军方势力——在前总统穆罕默德·胡斯尼·穆巴拉克(MuhammedHosniMubarak)下台后,军方接管了国家权力——之间的局势又恢复到紧张状态,甚至爆发冲突。军方坚决要求在埃及政权和政府中占据一个永久性的角色,而抗议者和很多政党则要求军队迅速将权力移交给民选政府,要求他们迅速归入民选政府的领导之下,而不能维持一个独立的权力中心,不能在埃及宪法和政治体制中保有决定性力量。

  可以预见的是,从1952年以来就统治埃及、控制着全国经济总量30%的埃及军方势力肯定希望能保留已有的特权,紧张的局势将会继续。

  而且,埃及还可能面对伊斯兰运动——尤其是很可能在选举中大获成功而在下一届政府和议会中扮演重要角色的穆斯林兄弟会——与其他世俗政党之间关系的紧张化,后者担心一旦穆斯林兄弟会当权后将对社会进行严厉的管制,甚至可能对自己实行宗教压迫。

  对于埃及来说,一个积极的前景将是,穆斯林兄弟会参考并学习了土耳其伊斯兰政党,变得更加温和稳健、更加务实,以及像突尼斯人那样,与其他政党一起分享权力。

  此外,埃及经济还将面对持续挑战。埃及是一个非常大又非常贫穷的国家,无论2012年政局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它的经济还是会面临非常严峻的挑战。

  利比亚是阿拉伯世界变动中很重要的一环。

  2012年,利比亚将会尝试从革命过渡到民主政府。利比亚前领导人卡扎菲下台给该国留下了一个缺乏国家机构和社会基本管理制度的废墟,那里也没有公民社会。

  与埃及或者突尼斯相比,利比亚是一个更年轻的国家。国家统一(包括地域和部族之间的统一)是利比亚面临的最具挑战性的难题。而且利比亚的起义是全副武装的(突尼斯和埃及经历的都是非武装抗议),所以这些在革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武装团体现在也要求分享大量的权力。解除他们的武装、过渡到和平的民选政府和重建国家将是一大挑战。

  然而,利比亚拥有大量经济资源来加速重建,也拥有很多的朋友,而且处在一个相当有利的环境之下——它与突尼斯和埃及交界,与非常愿意提供帮助的欧洲相邻。所以尽管它面临众多挑战,我对于利比亚的前景仍持乐观态度:它将能避免最坏的情况,建立稳定而安全的社会,最终使其经济再次繁荣,开始建立有效运作的政治体制。

  海湾地区危机

  叙利亚和也门是阿拉伯世界东部的国家,也是2012年值得关注的国家。

  也门多年以来都处在各种危机之中,现在民众和政府间的对立使得政治和社会经济环境雪上加霜。海湾合作委员会试图通过谈判解决这一危机,但至今仍未成功。

  总统阿里·阿卜杜拉·萨利赫(AliAbdullahSaleh)在2011年11月签署下台协议离开这个国家。他的离开会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也门局势的压力,但这也会留给也门一个广泛而深入的政治、社会、经济危机的聚合体。

  也门在“阿拉伯之春”运动爆发前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现在更是如此。若也门最终崩溃,将给海湾国家带来严重的难民潮问题。而且,基地组织带来的风险越来越大,它在也门拥有的影响力已经大于其安身立命之所需。

  另一方面,也门还存在着北部地区的侯赛因部族武装叛乱和南部地区的分裂主义运动,这些都关系到也门是否能作为一个国家而存在,是否将成为另一个索马里。也门将在2012年度过非常困难和危险的一年。

  2012年的叙利亚同样是处在危险中的国家。

  它的政权已经被叙利亚起义势力包围了数月之久,正在为生存而战。跟埃及或是突尼斯政权不一样的是,这个政权坚持了下来,其内部没有重大的背叛或是分裂。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其社会基础——即自身命运与政权命运交织在一起的阿拉维派系——大力支持着这一政权和其安全部门。

  这是一场残酷的镇压,数以千计的叙利亚人被杀,还有数以万计的人们被逮捕和拷打。起义还在持续,而且非常强大,在全国范围内蔓延,无论是在北部、中部,还是南部、西部。起义不会消退,已有数百万叙利亚人投入其中。

  但是,这也并不是一场全国性的革命。尽管数个近邻城市和乡村都投入起义,但大马士革和阿勒波两大城市并没有举起义旗。

  叙利亚在这个地区已经失去了很多朋友,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它曾经与土耳其和很多海湾国家有着很好的关系,甚至与欧盟和美国建立了外交关系。现在的叙利亚在国际和本地区都更加孤立,虽然它与伊朗、并通过伊朗与伊拉克以及黎巴嫩的真主党保持着牢固的关系。

  这个政权在2012年面临着很艰难的任务:它既无法战胜起义者,看起来又不愿意做出政治上的妥协。2012年,叙利亚很可能落入政治高压和国内暴乱的泥潭,甚至有可能陷入大范围的内战之中。

  一个更可取的解决办法是,叙利亚政权在国内和国际压力下做出让步,提出一份不同于现在的政治协议,创造一个新的政治局面。但这些不太可能发生。所以,在2012年,这个政权很可能最终倒台,留给叙利亚一个困难而且可能充满暴力的转型期。

  叙利亚的改变也很可能显著地改变地区力量平衡格局。

  叙利亚近30年来一直是伊朗的主要盟友,它们的同盟帮助建立和强化了黎巴嫩真主党,甚至把触手伸到了巴基斯坦的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和以色列边境。一旦伊朗失去了叙利亚的支持,它对叙利亚、黎巴嫩、巴基斯坦甚至以色列的影响力将会大幅削弱,这将可能是伊朗自两伊战争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叙利亚的新政权将更可能与土耳其及一些海湾国家结成同盟。虽然保持与伊朗的关系,但不会是像以前那样深入的同盟关系。所以,叙利亚政局若发生改变,很可能将同时改变中东地区的格局。

  发生在这一时段的另一个重要的战略变化是美军撤出伊拉克,撤军将在2011年底完成。

  结合叙利亚可能发生的变局来看,2012年的东阿拉伯世界将在两个重要国家——伊拉克及叙利亚——发生重大改变。若伊朗失去了在叙利亚的影响力,那么它为了弥补这一损失,很可能将在伊拉克加倍施加影响,尤其是在美军撤离之后。而叙利亚也将与土耳其走得更近。这样我们将可能见证中东力量格局的重大转变,其程度甚至可以与2003年美军入侵伊拉克时发生的变动相当。

  从经济层面上来说,油价很可能保持高位,这些地区国家的石油开采也将不间断地运转。有一种担忧是说伊朗可能遭受直接军事打击而致使石油开采中断、大幅影响油价,在我看来这也仅仅是一个恐吓而已,伊朗明年不太可能会遭受攻击。

  最后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是伊朗。伊朗马上就要面对一些挑战和危机了。2009年伊朗国内就发生了大范围的、跨地区跨部门的民众与政权间的对抗运动,就像现在“阿拉伯之春”运动中发生的那样。这种紧张的态势一直在持续而且愈演愈烈。

  在政权强硬派内部,最高领袖阿里·哈梅内伊与其支持者是一方,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AliKhamenei)及其支持者是另一方,宗教领导和世俗强硬派之间同样矛盾重重。这种矛盾带给伊朗政局的影响是不可预知的,也是需要密切关注的。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是否会影响其对外政策。伊朗仍在国际社会的严厉的制裁之下。这些都将影响伊朗及其经济和民众。所以伊朗的境地有些自身难保。

  非常难以预测2012年它将发生哪些变化,但情况不太可能还像现在这样。要么最高领袖获得了更强大的影响力,要么伊朗民众的地位得到进一步提高,要么局势向其他方向的发展,甚至在伊朗从未断绝的民众抗议也有再次抬头的可能。

  尽管如此,使中东地区国家融入国际经济体系以及国际社会的努力数年来从未间断。

  石油输出国希望融入是因为需要为它们的能源资源找到市场,而非石油出口国基于对投资资金和出口市场的渴求也同样向这一方向努力。“阿拉伯之春”运动不会改变这一方向。

  现在新当权的政党,以及因阿拉伯世界革命继续而产生的更多的新执政党,无论是伊斯兰教徒还是非伊斯兰教徒,都接受经济全球化的观点。一个保守主义的政府同样可以拥有全球化的经济参与和全球计划,土耳其就是很好的先例。中东国家将继续跟随和响应全球经济力量格局的东移,与中国的经济交往仍将紧密。

  同样的,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印度、巴西或其他国家——也将在中东国家的新经济观点与经济前景中占据一席之地。海湾国家已经这样做了最少20年。

  我们可以预见的是,像埃及这样需要大量外国投资和国际市场的国家,会学习土耳其的经验,与中国及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建立比以往更深入的经济交往关系。

  作者为卡耐基国际和平基金中东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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