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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诗词张扬的精神气质

发稿时间:2017-06-07 23:09:11
来源:天津日报作者:王家宏

  李白(701-762)是中国盛唐时期极具浪漫主义的诗人。他集诗人、游侠、酒客等多重才情于一身,其诗歌清逸脱俗、狂放不群,大胆地夸张、自由地翱翔,因而获得“诗仙”的美名。通观中国诗坛,李白的诗自由奔放、清新绮丽、意境奇妙,那种“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的自由自在精神,让人读来痛快淋漓、轻松爽快。那么,李白的诗歌为什么具有这种艺术魅力呢?这得从李白本身的精神气质解读其诗歌所体现的文化意蕴。

  俗话说,文学家的作品要想让读者流泪,他得自己先流泪;要想让读者捧腹大笑,他得自己先捧腹大笑;同理,其作品要想让读者轻松爽快,他自己得活得轻松爽快。

  就中国的传统文化而言,有儒道释三家。儒家是积极进取的,体现出强烈的现实主义观照;道家却是遁世的、隐逸的,追求人格和个性的自由;释即佛是出世的,看破了红尘世界,欲通过修身达到彼岸世界。我个人觉得可以这样认为,儒家因为关注现实太多,放不下的太多,因而活得累;而道家追求着精神人格的自由,与世俗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因而活得轻松自在。纵观唐代大诗人李白的一生,他骨子里流淌着道家文化的血脉,“纵情山水、豪放不羁”是其人生的主要作派,而体现其精神世界的诗歌便自然而然地张扬着这种自由奔放的精神。

  我们从相关史料考证,李白从五岁到二十五岁这段时期,一边读书一边学剑(他自己说“五岁诵六甲”“十岁通诗书、观百家”“十五好剑术”“十八岁在戴天山读书”)。在这段人生的黄金期,他不是像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那样,忙于读书仕进以猎取功名,而是跟着隐士东岩子隐居在岷山,求仙修道,几年不问世俗之事。据《李太白全集》载,师徒二人在岷山养了一千多只珍禽,并将这些珍禽养得很通人性,人禽相亲。

  过了一段时间,李白又和道士吴筠在剡中隐居。他三十左右方成家。此后他各地游历,足迹遍及将近半个中国。后又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五人,共同隐居徂徕山,寄情山水,饮酒相娱,时人称为“竹溪六逸”。当李白游历到江陵时,幸遇三朝帝皇礼敬的天台道士司马承祯,这司马承祯道术修持较高,李白的精神气质及所呈友人的诗稿,在司马承祯看来,极具“仙风道骨”。

  当然,作为中国传统士人,有时是儒道互补的,李白也有过猎取功名富贵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却是昙花一现。开元二十三年(735),李白一进长安,寻求仕进之路,作为一个京漂族,他没有诗人王维那么幸运,王维一到长安,几乎受到上流社会的拂席相迎。李白在长安交游了一段时间后,没有找到好的门路,因而显得沮丧,随即又游历各地。

  天宝元年(742),由于玉真公主(唐玄宗之妹)和贺知章的举荐,玄宗看了李白的诗赋,其不凡的文采很快得悦帝心,旋即召李白进宫,供奉翰林,职务是草拟文告,陪侍皇帝左右。此外,玄宗其时宠爱杨贵妃,玩心日重,每有宴请或郊游,必命李白侍从,让李白赋诗相娱。这就与李白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发生了冲突,加之李白在朝中不为权贵杨国忠、高力士所容,最后他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满腹牢骚,愤懑离京。从此,他漫游梁宋,探幽燕,走江南,览吴越……再次过着纵情山水的本真生活。

  从李白的生平来看,寄情山水、超越俗世是其主要的精神旨归。没有世俗的牵绊、太多的功名及外物所累,就自然而然地进入超越境界,于是便有了这“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千古绝唱,明快轻松、激情豪迈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些佳句似乎是冲口而出,信手拈来却毫不费力,对于那些“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苦吟诗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然而使人读来却是那样的近乎完美,意味无穷,真可谓天才之致!

  其实,没有厚积焉有薄发,这是诗人长期以来所涵养的超越遁世、不为外物所累之人文精神的喷射,没有精神之枷锁、没有世俗的拖累,精神极自由,才吟诵出这超凡绝伦的豪迈之句。

  有功业意识,但不太过执著,“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这是道家的仕进观,也是李白的处世观。当追求功名利禄要付出沉痛的人格代价时,便决然地放弃之。李白有过治国平天下的社会理想,但当他发现所效力的帝王需要的不是为其治国理政,而是利用其绝世之文才为其娱乐消遣时,更何况其时的玄宗已变成一个亲小人远贤臣的昏君了,他便决然要离开。“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不能让自己的人格委屈,更不能在权贵面前低三下四,精神与人格的自由才是人生的本真,这就是道家的作派。与其在朝中做官,整日战战兢兢,给权贵陪小心,还不如去纵情山水,寄思明月。“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这种自由自在的人生才有意义呀。

  与李白同时代的大诗人杜甫,是非常执着和积极入世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便是杜甫儒家入世心态的最好诠释,他渴望有明君贤相,从而实现人生抱负,但杜甫几乎耗尽了平生心血,却郁郁不得其志。他在长安呆了十年,摆过地摊卖过药,也在王公贵族中打过下手帮过闲,直到第六年唐玄宗才发现其才,说等到朝庭有空缺时再补位,这一等就是四年,待到有个工部职位空缺时,安史之乱却暴发了……“自古才子多薄命,奸臣恶小反封侯”,杜甫发出了对不公命运的愤怒声讨。

  与李白相比,杜甫过得太苦了,因为他放不下,牵挂太多;李白虽然也有挫折,但却很快找到了解脱的办法,那就是用道家逍遥超越精神来慰藉自己。他时而纵情在山水间——“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时而以酒为乐——“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其潇洒快乐,好比神仙。

  道家的自由精神,表现为无羁无绊、心游万仞,思想可以纵横驰骋不受时空的限制。这种精神用在文艺创作上,可以大胆地想象、神奇地夸张,李白的诗,或纵横恣肆,或喷薄而出,或一泻千里。“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种浩荡雄浑之气,似乎从天外倾泻而来,源于作者神奇的想象力,以及不受时空制约的汪洋恣肆的自由个性;“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诗人的情感如喷涌而出的洪流,不可遏止地滔滔奔泻,既壮观绮丽又大开大合,且神奇莫测,雄风浩气中又裹挟着人生的大喜大悲,在诗人的眼里,时空似乎瞬间可以转换,人生似乎朝夕之间那样短暂,还有什么值得耿耿于怀的呢,不如放纵饮酒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诗情兴发,飘然欲飞。诗人神游八极,自由驰骋,像原野上奔驰不羁的野马。在诗人的精神世界里,一扫世俗的羁绊,如神仙般自由任性,翱翔自得,展显出飘逸不群的仙风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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