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是一个单纯的物质实体，而是一个具有高级思维功能的生物体，也是一个文化资源的创造者和信息接收者，这就意味着人不只具有自然的生物属性，更具有文化的社会和心理属性。

　　多年来，无论社会上还是医学界在进行肿瘤防治时，更多的是从单一的生物层面和理化技术层面去认识问题和解决问题，严重忽略了从人、生命、人类认知、心理、思维等文化视角提出解决方案，从而导致了在思想观念层面上，对肿瘤及其治疗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混乱认识，这不仅误导了医疗技术的合理应用，也误导了患者的就医选择，更误导了整个社会对肿瘤的态度和相关医疗政策的制定。

　　本文试图从文化角度对肿瘤的医学临床指导思想、医疗技术的实施、肿瘤患者面对疑难疾病的态度和就医选择进行一些思考：

　　一、正视不同的“认知观”，探索中西医优势互补

　　我们常常说的“宇宙”，很多人对此理解为大自然的物质实体，而在中国古代则是将宇宙分开来认识的。“宇”指空间，“宙”指时间。我国西汉时期刘安在《淮南子·齐俗》中指出：“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从这个意义上理解，我们做任何研究都应考虑到时间和空间的问题，同时还要考虑到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更全面地认识世界，而不是割裂世界。但在人类社会实践和研究中，即使是面对同样的客观世界，不同文化的差异导致了人类不同的认知路径和不同的侧重点，例如西方文化主要的认知路径是向微观方向探索，以物质、空间为中心，关注物质本质即物质最小单元和物质构成的追求；东方文化主要的认知路径是向宏观方向探索，以时间、过程为中心，注重对事物所存在环境的关系、属性的研究。这就形成了两类完全不同的、各具特色和优势的、相互不可替代的人类认知模式和实践活动。

　　中西医是在东方和西方两种不同的文化背景和不同的认知路径下形成的两种医学体系，它们的医学健康思想观念、认知思维模式、行为方式等文化的3大核心构成方面都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中医的核心价值观念是天人合一、和谐共生；核心思维模式是象思维、直觉思维、模糊思维等；核心行为方式是道法自然、以平为期；核心诊疗流程是辨证施治。这两种医学科学知识体系，它们各具优势和不足，至少在现阶段还不能互相取代。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当时的最高领导怀着一种良好的期望，希望将中西医各自的长处结合起来，创立一门新的医学。于是，我国开展了大规模的中西医结合研究。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开展了很多科学研究，但却忽略了东西方文化在核心价值观上存在着的本质差异，以及截然相反的认知路径，因而虽然也取得了很多成果，但至今尚未真正形成一门新的独立的医学科学体系。2004年陈可冀院士在香港预言：“目前中西医合作仍未能大规模地将两种医学结合，但依照现时的发展趋势，最快需时10年方可望初步达至中西医在医学上的结合。”

　　本人曾经在中国中医药报上发表过一个玩笑式建议：与其按最近几十年非常勉强的中西医结合继续搞下去，还不如在医院开一个中医与西医专家的“诊断套房”，一个房间是纯中医专家，另一个房间是纯西医专家，让患者同时接受中医和西医专家的诊疗，也就是说中西医在学术上还没有真正结合之前，就不要勉强地在某一位专家的“大脑”中强行“结合”，而是让患者在“体内”自己去结合，也许效果还更好一些。不过，后来有位朋友告诉我，他在韩国看到了中医和西医专家的这种“诊断套房”。在此需要指出的是，我并非反对搞中西医结合，而是认为目前尚处于不成熟阶段的中西医结合，不宜在中医药高等教育和临床上大面积开展，否则必定会误人子弟，减少真正的中医临床实践的机会，最终必定影响和阻碍中医药学术发展。

　　近年来上海东方肝胆医院院长吴孟超院士在与北京伟达中医肿瘤医院的医疗合作中提出“中西医优势互补”的概念，也可以说属于以上开玩笑所说的那种“结合模式”。他们主张的中西医优势互补，具体的方案是在肝胆肿瘤的治疗全过程中，探索让中医与西医充分介入，在治疗的不同阶段，让中医或西医单独、或中西医联合进行治疗，而这种治疗不是让一个中西医结合专家完成的，而是让中医与西医专家各自或联合完成的。简单地讲，就是各看各的病，该开各的药，最后让患者自己去“结合”。这虽然不是我们已追求了几十年的那种创造统一的新医学体系的理想目标，但不失为现实条件下中西医合作为患者服务的一种务实的新探索。

　　二、回归自然的“整体观”，寻求和谐共生

　　“天人合一”整体观思想是中国文化中最具本质意义的一大观念，这也是中国人最基本的世界观。整体观思想认为，宇宙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大宇宙包含着小宇宙，小宇宙融于大宇宙之中，也就是说个体是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但整体并不是个体的简单拼装或叠加。要了解个体必须将其放在整体大背景中去认识，必须注意个体存在的外环境及各种关系，而要认识整体则不能靠切割个体来实现。

　　中医文化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崇尚自然，主张和谐。在“天人合一”整体观思想的影响下，中医特别重视环境因素对人体健康与疾病的影响。因此，中医在治疗上不是只盯住具体的致病因素和病理结果，而是更强调改善不利于健康的人体内环境，增强人体的正气，避开或消除可能导致疾病的环境因素，这才是抓住了真正的“病根”。

　　如果临床上将疾病的病理后果或病变实体，作为解决问题的核心关注点，而且只是简单地或者采取极端的对抗性的手段，即使有可能采取手术或现代高科技轻而易举、十分完美地将肿瘤等病变实体切除了，但没有调整或改善造成这种病理后果的致病环境，疾病很可能还会卷土重来，很多肿瘤患者术后又会复发。甚至有时候手术反而促进了癌细胞的扩散，还有不少患者直接就死在手术台上。更为可怕的是，术后紧随着的化疗、放疗不仅会给患者带来新的肉体痛苦和心理变异，而且还会让本已体质虚弱的患者更是虚上加虚，抵抗力更加不足，更容易复发或新生肿瘤，这就给康复带来了更大的困难。

　　中医的医学理念充满“和谐”的思想，中医临床则十分主张调和的治疗原则。由于不利的环境因素众多，不可能都能彻底地避免和消除。因此，中医主张在治疗手段上以调和为主，通过增强机体内的人体正气与各种不利因素保持一种相对平衡的关系，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和谐共生”。中医主张以扶助自身的正气为主，祛邪化瘀为辅，甚至主张与肿瘤和谐相处，并尽量抑制肿瘤的扩展，以减轻或消除症状、提高生存质量为目的。现在西医也逐渐认识到了“带瘤生存”和提高生存质量的意义。

　　对此，北京中医药大学校长高思华教授也指出，中医和西医研究的都是生命和健康的规律，维护健康是医学的根本目的，在这点上没有本质区别，但是中医和西医研究的角度、思维模式、处理问题的一些方法却有很大区别--“西医更关注的是人得的病，而中医更关注的是得病的人”。西医的药物、手术或者其他手段的针对性都很强，就是要将那个“病变”去掉，而中医所有的治疗方法都是以人为本，考虑怎么将人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比如常见的感冒，有的人感冒后发烧，有的人感冒后发冷，有的人感冒后发烧同时发冷，这是不同的表现，中医根据不同的表现用不同的药来治疗，这就是辨证施治。中医看病的一个基本理念，就是顺其自然，因势利导。西医则根据患者的细菌感染情况，用抗生素去杀灭细菌。

　　三、树立正确的“生死观”，坦然面对肿瘤

　　二十世纪中国大陆经历了新文化运动和文化大革命，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了彻底摧毁，中国人的生死观也被彻底清空，而西方文化中对生死的认知也未深入吸纳，新的生死观也没有形成，至多只有一些政治性的简单说教，这就使现代中国人对待生死产生了茫然，更不可能养成一种具有文化意义的生死观。因此，在以物质为中心的现代社会中，过分突出个人的价值、个人的利益、个人的享乐，进而对物质的过分贪婪，这就必然会使人们更加恐惧死亡。对死亡的过分恐惧，不仅会扭曲正常的生活和对待疾病的态度，而且必定会严重影响生存质量和疾病的康复。

　　中华中医药学会肿瘤分会副主任委员郑伟达总结了导致患者加速死亡的四种死：毒死、冤死、怕死、饿死。其中的“怕死”，就是患者获知自己患癌后，因害怕而死。或因医师为了某种目的而夸大病情，而将患者吓死。怕死、吓死等问题都与生命教育的缺失和生死观的茫然有很大关系。

　　通过对人生多种生存状态的分析，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五个生存层次：一是“求饱暖”的层次；二是“生淫欲”的层次；三是“问健康”的层次；四是“探生命”的层次；五是“修性命”的层次。这些年来多数中国人的物质生活条件好了，早已越过了“求饱暖”和“生淫欲”的初级层次，而开始关注自己的健康了。从目前养生图书市场非常地火爆、养生电视节目收视率极高，这就充分说明了多数中国人已经进入到了“问健康”这个中级层次。但目前大家更关注的是防治疾病的具体方法，而并未涉及比具体的养生技术更重要的“探生命”和“修性命”等生死观的启蒙和培养，更谈不上是具有文化意义的生命自觉。

　　所谓生命自觉就是通过科学、文化以及宗教对生命本质和现象，进行认知、对生命状态进行把握的能力。不仅要通过科学对生命的物质本体进行认知，而且还要从不同文化、不同宗教观念的角度，对生命现象进行理解和把握，使我们对生命不再被动和迷茫，而是更加主动、清醒和坦然。作为一个现代中国人，虽然不可避免会受到多样文化的洗礼，但更多的仍然会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

　　世界上不同文化和不同宗教的生死观，虽然有可能与唯物主义和现代科学认识不一致、甚至还长期被视为唯心主义的观念，却对生死提供给了一种至今难以用科学解释和表达的方式。这就是几千年以来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国家和不同地域的人，以不同的方式延续下来并早已接受了的不同的生死观。

　　儒释道生死观的意义已不在于是否真实确切，是否能够用现代科学来解释，而是在现代科学产生之前以及产生之后，人们对自身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生命的价值、生命与死亡的关系等等问题都深感迷茫之际，至少为人的存在与消亡提供了一种具有价值的甚至一定合理性的解释，并且从精神心理信仰方面提供了一些具有积极意义的正能量。因此，我们除了可以继续进行科学探索以外，不必回避从儒、释、道等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答案，获得精神依托，实现生命的自然自在和文化自觉。

　　通过对儒释道的生死观的再认识和再体悟，将有助于肿瘤患者获得一些对养生康复有益的生命启示。

　　1.自然规律是不可抗拒的

　　儒释道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层次认识到生死是一种自然现象，也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儒者认为人的生死命理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决定权在上天。所以儒家说“未知生，焉知死？”既然自己决定不了自己的生命寿期，那就忘掉它，只想现在活着的时光吧；佛者将生与死看着是一种自然过程；道者认为生是偶然，死才是必然。因此，肿瘤患者在面对生死时，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2.生死是人生的完整过程

　　生与死不是截然分割的，而是一个自然的生命历程，因此要珍视生命必须完整理解生与死。儒者坚信宇宙间的所有事物“其必有死，所不免也。”既然是不可避免的自然规律，何必将自己弄得紧张不安；佛者认为生死是一个自然的轮回过程，“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生延续了前世的死，死将转换成来世的生。佛者还认为在轮回中不论生还是死，都不是完美的，也都是一种痛苦，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因此，不必过分纠缠生死，生时不必过分地兴奋，死时不必过度恐惧；道者认为通过修炼可以通过提升心理素质和树立正确的生死观，从而可以坦然地面对生死，有效地消除人类对死亡的焦虑和恐惧。即使身患重病绝症也能增强自身的正能量，要学会“坦然面对”，树立战胜病魔的信心。

　　3.生命超越是可以实现的

　　儒释道从不同角度认识到悟透生死、超越生死，才是生命存在的最高境界。而要实现这一切，则都强调必须修行。并都强调了自我修炼、修行的重要性和可行性。此所谓的修行理念也适用于人们预防肿瘤和肿瘤患者在治疗和康复期进行。

　　那么，如何来修行呢？不同的文化传统和宗教有着不同的修行理念和修行方式，在此不涉及具体的修炼内容，仅对肿瘤患者的自我养生调理的原则做一简介：

　　何为养生？养生简言之就是对生命的养护。中医养生就是运用中医学理论和中医对人体的调理方法，实现对生命和健康的养护。具体来说就是根据人体的生命发生发展规律，有意识地自我采取养精神、调饮食、练形体、适寒暑等一系列调养身体的方法，以达到减少疾病、增进健康、延年益寿的目的。《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为我们描绘了养生的基本方式和最高境界：“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肿瘤患者除了接受治疗以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一种正确的生死观，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比一种具体的技术更重要。但在现实的大众养生宣传上，更多的是介绍某某病用什么方法预防、治疗和康复，而几乎不涉及面对疾病患者应该具有什么样的心理适应能力和人生态度。因而现实中很多人在身患疑难重病时，本来也许还有救治的可能，但却因心情过度紧张和恐惧，不是被病害死而是被吓死的。树立正确的生死观，保持一颗淡定的、乐观的心态，坦然面对疾病，就能维系和振奋机体正气，有助于疾病的康复。

　　可见，要实现养生首先就应对生命和死亡有一正确的认识，从青少年开始就有树立正确的生死观。无论有无疾病都应努力保持《黄帝内经》所述的养生状态：“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如此则可以以自然的坦然的心态面对生命、疾病和死亡，这比以紧张的心态、盲目地去寻求一些高尖端疗法和所谓的偏方秘方等具体的治法还要重要。

　　古语有道：“药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通过以上的讨论，期望患者、患者家属和医师都应有正确的自然的生死观。对患者来说，就是越怕死，也许就越容易被吓死；不过分怕死，也许反而不死。而对医师或者说对家属、整个社会来说，是否应当在对待生命上也应适当地“顺其自然”？是否应当制定一种“医疗适度原则”，放弃过分的“救死扶伤”，以减少不必要的过多的医疗资源和医疗费用？事实上，对不少晚期肿瘤患者进行过度的医疗，不仅并未挽留住生命，而且还会给患者增加新的痛苦。

　　附：网络流传的“癌细胞自述”

　　我是人体细胞家庭中的一员

　　细胞家庭中有的细胞比较听话，人们就叫它为正常细胞

　　而像我这种比较淘气、喜欢“变形”的细胞，很早以前有位医学家给我取了一个好恐怖的名字：癌细胞

　　结果这个名字吓死了很多人

　　如果只是亲切地叫我为“淘气细胞”，也许很多人还活着

　　其实，人体内不管是正常细胞，还是癌细胞，都听大脑指挥

　　只要我主人的大脑一声令下，我们都会规规矩矩听从指挥

　　但是，每当我淘气的时候，医生就会告诉我的主人，说他得癌症了

　　我的主人的大脑立刻就被吓得六神无主

　　不但不制止我的违规行动，反而自己恐惧地感觉“我不行了”

　　医生说要动手术切除我，我的主人也不顾及我是他的亲生的儿子

　　我听说以后，我当然要跑啊，谁想死啊

　　过一段时间，医生又告诉我的主人，“你的癌细胞扩散了”

　　于是，我的主人更加惊慌失措

　　所有细胞都群龙无首，都跟着我淘气

　　这一下，身体中的正常细胞就越来越少

　　到这个时候，生命也就该结束了

　　如果以后你听说身体内有了像我这样的淘气细胞

　　千万别将我当癌，就叫我淘气细胞好了

　　也许，你不相信我的话，给你举一个例子

　　据说，医疗科技最发达的美国，癌症误诊率高达40％左右

　　被误诊的为啥也与真的癌症病人一样很快死了呢？

　　还不是不将我当淘气细胞看

　　非要相信医生说那是恐惧的癌症

　　还有一个例子

　　如果多位医学权威都对一个健康人说：你患了癌症！

　　然后，这位健康人的所有亲朋好友都开始对他无微不至地关怀

　　每天都不间断地“开导他”，要想开点

　　不厌其烦地“劝他”，多吃好的、多玩好的、多用好的

　　如此一来

　　这位健康人多半活不过两年

　　你不信？

　　今天你明白了吧？

　　那些被诊断后因癌症死亡的人

　　其实很多都是由于自己放弃了大脑对淘气细胞的指挥权而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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