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既是目标也是过程

　　成思危（著名经济学家、中国科学院大学管理学院院长）：大家下午好。我来北大多次，但是今天这个场合有点特殊，因为今天我是来听取大家意见的。我简单介绍《人民币国际化之路》这本书的几个背景，供大家参考。

　　我从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以后就开始关注“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当时提出中国汇率制度改革三步走的意见：“第一步就是盯住美元，第二步是盯住‘一揽子’，第三步是完全自由可兑换”。2005年7月，人民币实行参考一揽子货币的汇率制度。（注：一揽子货币是指将多个主要贸易国的货币，依照往来贸易比重，编制成一综合的货币指数，即俗称的一揽子货币（basket）。中国的一揽子货币包括美元、欧元、日元、韩元、泰铢和俄罗斯卢布。即和中国有主要贸易的国家是美国、欧盟、日本、韩国、泰国和俄罗斯。）后来因为金融危机的关系，2009年我又写了一篇文章建议实行“双重汇率目标区域制度”，意见经过有关领导批示也给央行做了参考研究，当时温家宝总理也做了批示。在这以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安排了关于汇率的分析，在汇率目标区进一步细化问题基础上，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被提出来了。我们就想把这些工作好好梳理，最后形成了这本《人民币国际化之路》书。所以正如我序言所讲，这本书虽然是我著的，但实际上是集体的代言，我的很多学生帮助我收集资料、整理数据，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写这本书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给国家提供关于人民币国际化方面的研究成果，供给有关部门领导参考。另外一方面我们想通过研究不断丰富建立虚拟经济的范式。货币国际化的定义就是发挥货币作为储藏手段，交易媒介和记帐单位，但是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还不能满足于这样一个定义。中国人民币国际化既是一个目标又是一个手段，也是一个过程。中国经济总量现居世界第二，依据2012年中国人民大学发布的人民币国际化指数，美元是52.34%，欧元是23.60%，人民币国际化程度只有0.87%，我们国家的金融体系整体还不够开放，比较落后。当然，人民币不是说我们想国际化就国际化的，它是一个逐渐演化的过程，要人家能接受人民币才行，是人们对人民币逐渐认识、信任的过程。

　　从整个过程来看，最初从边贸开始少量用人民币，然后进入比较大量的流动。第一步，人民币在有些国家的地方开始流通，比如到韩国和东南亚国家允许人民币兑换，人民币的银联理财卡或者人民币的借记卡可以使用。第二步，由于贸易的发展，人民币可以作为贸易的结算使用。但是由于人民币还不能兑换，支付的时候还是美元。第三步，人民币进一步开放作为支付货币使用，然后作为投资、融资的货币，最后作为国际储备的货币。我们想在2023年达到这样的目标，一个渠道是进入特别提款权（SDR），至于进入比例有多大可以进一步讨论。蒙代尔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他的建议是（在“世界元”占比中）美元欧元占约40%、英镑日元人民币各占5%，当然这太低了，但是我们已经进入特别提款权，人民币在有些国家也可以作为储备货币，就是这么一个过程。（注：特别提款权（SpecialDrawingRight，SDR），又称为“纸黄金”，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于1969年进行第一次国际货币基金协定修订时创立的用于进行国际支付的特殊手段。它依据各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的份额进行分配，可以供成员国平衡国际收支。它是基金组织分配给会员国的一种使用资金的权利。）

　　人民币国际化需三管齐下

　　要想实现人民币国际化，我们要做三个主要的工作：（1）汇率制度改革。汇率制度改革分“三步走”，第一是盯住美元，第二是盯住“一揽子”，第三步是完全自由可兑换。我们通过研究IMF汇率制度货币政策报告，发达经济体基本上全部采用浮动汇率制，中国目前是参考一揽子，而实际上还是政府管得比较多。通过统计分析各国情况，推动汇率改革最主要指标就是人均GDP，根据研究，当人均GDP达到1.5万美元时，实行浮动汇率制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此中国必须要逐步去推进，推进的方法就是从参考一揽子到实行汇率目标区制度，然后逐步把该制度扩大，最后到浮动汇率。（2）人民币资本项目下可兑换，经常项目1996年就实行可兑换了，但是资本项目下的可兑换牵涉到很多方面的问题，因此要慎重地不断推进。（3）资本项目开放。资本项目可兑换是开放的前提，但资本项目可兑换只是讲可以兑换，而资本项目开放是指政府不能干预交易，也不能提高交易成本或给以各种限制，这个要求是最高的。

　　中国目前的情况是基本可兑换，“经常项目可兑换”在1996年已经实现了。“资本项目可兑换”需要登记和核准的是14项，部分可兑换的是22项，不可兑换的是4项，还没有完全可兑换的。从世界各国来看，还没有一个国家是所有资本项目都开放的，包括美国、英国都不是所有的40个资本项目都开放。所以资本项目根据中国的情况逐步推进，可兑换可以实现，但是开放还是有一定限制。（注：按照国际收支口径，通常将一国货币可兑换的程度分为经常项目可兑换、资本项目可兑换和完全可兑换。资本项目可兑换，是指一种货币不仅可以在国际收支经常性往来中，将本国货币自由兑换成其他货币，而且可以在资本项目上进行自由兑换。）

　　十年或可完成人民币国际化之路

　　在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上，当然我们现在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主要是关于风险的问题，大家有点担心，这个担心也是正常的。但是我想还是要权衡利弊。如果利大于弊的话，我们一方面积极推进，另外一方面防范风险。所以在此前提下我们提出了人民币国际化逐步走的原则，而且提出了2014年-2023年十年基本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时间表安排（来源中信出版社）：

　　2014年-2015年，建立汇率目标区制度，目标区宽度为±5%；放宽对境内企业境外投资的汇兑限制，鼓励企业走出去；放开大额定期存款的利率上限限制。

　　2016年-2017年，将汇率目标区的边界扩大到±10%；取消对企业境外投资的汇兑限制，允许境外企业和个人投资A股市场及债券市场；放开小额定期存款的利率上限限制。

　　2018年-2019年，将汇率目标区的边界扩大到±15%；基本取消对境内居民到境外投资的汇兑限制，允许商业银行在境外发行货币市场基金；放开活期存款的利率上限限制。

　　2020年-2021年，将汇率目标区的边界扩大到±30%；基本取消对金融信贷的汇兑限制，允许企业和个人在境外买卖金融衍生产品；允许商业银行开展证券及保险等业务。

　　2022年-2023年，将实现浮动汇率制；基本取消对所有资本项目的汇兑限制，基本实现资本项目开放；基本完成金融系统的改革，实现国际化、市场化和系统化。

　　这次研究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我们想通过研究不断丰富建立虚拟经济的范式。大家知道从1997年我开始提出虚拟经济已经16年了，这16年里我们不断地开过七八次全国性的研讨会，我现在在中国科学院担任区域经济和区域科学研究会的主任，在南开大学还有虚拟经济管理中心，这些年在不断地做研究。可以说从个别领域来说，我们针对通货膨胀、货币市场、资本市场、金融危机、银行等都做了一些探索性的研究，但是还没有形成范式。所谓形成范式，我认为一方面建立理论体系，一方面有方法体系，这方面还可能要做更多的努力。■